中间地带
     拨开《在挚爱之庭》的帷幕,观者进入一个由明亮色彩、复杂几何装饰和宣礼塔构成的神圣壁龛。这一装置是皮博迪博物馆新展览《圣地:苏菲路径的反思》的一部分,它将观众从画廊带离,穿越海洋,穿过德里拥挤的街道,最终带领他们进入一个苏菲派圣地。在那里,数字静态图像和音频录音展示了伊斯兰教神秘维度的一种个人实践。   《在挚爱之庭》清楚地表达了展览的教育目的。《圣地》展览中收藏的照片、书法作品和混合媒体拼贴作品,呈现了当今伊斯兰教的多元化表达和实践。在这个宗教常常与恐怖主义、极端主义和压迫联系在一起的时代,展览提供了一个更为细腻的伊斯兰教视角,谨慎地描绘了其多面性。   《圣地:苏菲路径的反思》和阿瑟·M·萨克勒博物馆的伴展《圣地:德尔维什、苦行者和苏菲的世界》是更大倡议的一部分,教师和学生们也在推行这一倡议,即通过艺术教育哈佛社区了解伊斯兰教,并由此扩展至中东文化。而对于那些希望教育西方观众的伊斯兰传统中的艺术家来说,这种社会动机必须与他们的美学目标平衡。   创作的故事   如同许多其他宗教传统一样,伊斯兰艺术史一直认为艺术与神圣具有不可分割性,这一观念至今还在校园内的伊斯兰社区中存在着。   “真主赋予人类艺术,”哈佛大学2010届学生纳菲斯·A·赛义德(Nafees A. Syed)说。   穆斯林学生会主席纳伊尔·A·卡吉(Na’eel A. Cajee,2010届)将这种关系视为相互的。   “当你创造出美丽的东西时,通常是在追求完美的表达或比例,”他说。“对于我来说,艺术是在追求完美,但最终却无法达到完美,而完美即是真主。这就是艺术背后的理念,也是艺术家们的灵感来源。”   然而,对于普通的哈佛社区而言,伊斯兰艺术的相关性并不一定在于它的宗教意义,而在于它无可否认的在文化上的重要性。   “首先,你必须将宗教传统视为一种嵌入在社会、政治、文学和艺术背景中的文化现象,”印度穆斯林与伊斯兰宗教文化教授阿里·阿萨尼(Ali S. Asani)教授说。“基督教世俗音乐中的伟大作品,总是与宗教的虔诚相关。宗教是一种复杂的现象,宗教话语可以在许多其他形式中找到。伊斯兰世界的穆斯林也不例外。”   下学期,阿萨尼教授将开设一门普通教育课程,通过艺术介绍伊斯兰教和穆斯林文化。该课程将探讨广泛的穆斯林艺术形式,包括清真寺建筑、诗歌、古兰经诵读、祈祷词和书法。“我们将研究这些艺术形式,并尝试根据它们所来自的文化理解它们的美学价值,并将这些艺术形式作为透镜,理解穆斯林文化,”阿萨尼教授说。学生们将有机会为美国城市设计一座清真寺,用伊斯兰诗歌体裁的结构和象征意义创作一首英文诗,并创作自己的书法作品,以便参与和理解伊斯兰教的实践。以这种方式使用艺术有助于学生更有意义地与宗教接触。   “穆斯林的形象一直非常负面,”阿萨尼教授说。“我们如何应对伊斯兰恐惧症?我坚定地认为,人们可以通过艺术相互理解。”   艺术的效果   作为皮博迪博物馆的研究员,萨米娜·库拉什(Samina Quraeshi)目前正在哈佛大学实践这一理念。库拉什的作品,作为她在皮博迪博物馆的研究员项目的一部分,展示在《圣地》中,尝试将她对家园的概念——在印度出生,在巴基斯坦穆斯林背景中长大和在天主教教育中学习——转化为一种文化体验。   库拉什坚信个人无法与艺术创作分离,她的视觉作品渗透了她对苏菲教派这一伊斯兰教分支的个人体验。   “我不认为人可以摆脱出生地的影响,”萨米娜·库拉什说。“你是在一种特定的方式下成长的,周围的色彩、纹理和所有感官体验都铭刻在你的大脑中。”   尽管她的艺术具有高度的个人性质,但作品也具有更广泛的社会意义,旨在为她认为的通常单一的伊斯兰教形象增添更多层次。在皮博迪出版社出版的新书《圣地:与印度河的苏菲派一起旅行》中,展览中的作品展示了苏菲派传统中的多样性。“这本书和展览是我个人和艺术对抗的行为,我反对那些试图抹去这些层次分明的传统、压制神秘主义者的声音,并将伊斯兰教的多样虔诚信仰简化为一种单一、统一、刻板的东西的力量,”库拉什在《圣地》开幕致辞中说道。   皮博迪展览最初打算展示她对穆斯林教派的摄影记录。然而,库拉什认为,仅仅依靠照片无法全面展现苏菲教派的面貌,无法教育西方观众。   “我在努力表达苏菲教派的理念,而我觉得照片是不够的,”这位艺术家说。“我想表达情感体验,这就是艺术发挥作用的地方。”   拒绝标签   虽然库拉什认为用当代艺术来达到人性化的文化人类学目标是非正统的做法,但这种做法在向西方观众准确展示伊斯兰教的多面性时是必要的。   “我希望这些图像能够跨越文化习俗、语言障碍和晦涩实践的界限,”库拉什在展览开幕时说道。   然而,尽管她努力让哈佛社区了解苏菲教派,库拉什并不希望被视为伊斯兰艺术家。“这是一个敏感话题,因为以伊斯兰教的名义发生了许多可怕的事情,”她说。“这有点像称一位女性为女艺术家。你要么是艺术家,要么不是。”   这种强调展示了库拉什对伊斯兰文化的细腻处理;她在艺术中拒绝广泛的分类,强调个人的表达,使观者更加敏感地意识到这一宗教的复杂性。最终,这种均衡的方式——在可达性与个人美学价值之间取得平衡——对于负责任地展示伊斯兰教文化具有重要意义。   “我认为皮博迪博物馆的目标是展现人类的传统,”库拉什说。“我的作品展示了一个世界上非常少见的地区的活生生的传统。展览的理念是包容性,不仅让学生了解人类的历史,还要让他们接触到今天依然在实践中的活生生的传统。” (原题:中间地带 ——在校园内展示的伊斯兰艺术如何平衡社会与美学价值,以教育西方观众) 
马尔科姆·X:其人,其思想
马尔科姆·X:其人,其思想
       现在要提起马尔科姆·X的罹难依然令人痛苦万分。当下若想全面地对其予以评价恐还为时尚早,我们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公正、全面地衡量他。马尔科姆的死之所以如此怆痛,是因为在这个没有他的世界里,我们倏间变得更加渺小、无力,更加脆弱。   我们怅然若失,不仅为他的家人,也为他本建立着的运动,还为黑人群体,更为整个革命事业。每个人心中都有恸哭的冲动,因为不忍面对他仍值壮年却死于非命的事实;因为马尔科姆依然年轻,还没来得及为这场斗争、为人类的解放贡献出他全部的、所有能够献出的力量。   二十五年前,当另一位革命家遇刺身亡时,我还是个青年人,而那位革命家名叫列夫·托洛茨基。当时的我或许并未完全意识到托洛茨基在领导、洞见和政治智慧上的重要程度,又或受到了广大同辈的影响,认为情感宣泄是懦弱的表现。总之,在托洛茨基殒命后,我没有哭。但马尔科姆离世时,我却止不住自己的眼泪。   我并非认为他在此二人中更为出众。我为马尔科姆哭泣原因之一是,三十九岁的他还处在人生的上坡路,正在为他的抱负奋斗,由他领导的运动也方才起步;而六十岁的托洛茨基则早已迈入了思想和事业的成熟期,业已为今后的运动打下了牢固的根基。不管是战争、迫害——来自轴心国,也来自同盟国——冷战行为还是政治猎巫都无法抹去他的贡献。   但即便谈论马尔科姆仍是如此令人痛心,想要全面评价其人也尚还困难,我们至少能着手审视他的思想遗产及其形成经过。于此,我们要尽力从情绪中抽离,加以克制。这便是三周前,马尔科姆在底特律讲演时所提倡的精神——清醒地思考当前的斗争,思考权力结构扼杀、阻挠斗争的方式;清醒思考,依仗理性,拨云见日。   家庭背景     在西印度群岛被一名白人男性奸污后,马尔科姆·利特尔的外祖母诞下了他的母亲。马尔科姆四岁时,他一家的居所遭三K党徒付之一炬。六岁时,其父不幸惨死,据信是因私刑遇害。   马尔科姆的家庭自此支离破碎,年轻的他开始往返于福利院和寄宿家庭之间。他曾就读密歇根州梅森县的一所小学,成绩优异,却在十五岁的年纪戛然辍学。马尔科姆接着去到波士顿投靠姐姐,打工维生。在当时,像他这样的黑人小孩只能去擦皮鞋、卖汽水、在饭店打杂、在开往纽约的列车餐车上帮手、或者在哈林区的食肆里侍客。不久,马尔科姆便于波士顿地下世界的堕落中沉沦。他开始赌博吸毒,偷拐抢骗。这些都记载在他即将出版的自传里,包括是如何因入室行窃被捕、定罪并被判处了十年监禁。这是1946年的事,马尔科姆才不到二十一岁,和在座的许多听众年纪相仿。   丛林法则     马尔科姆彼时怀着的是怎样的信念?那时的生活在他眼中不过是一片丛林,只有最凶悍的人才能生存——抽刀杀向弱者,人人各为其主,皆受丛林法则的驱使。马尔科姆的第一份工作是拜一位朋友所赐。那位朋友向他忠告:“一定记住,这世上所有东西都是拼出来的。”   马尔科姆的父亲生前一直仰慕马库斯·加维,但“种族自豪”对还身穿“阻特装”的小马尔科姆来说简直天方夜谭。他东施效颦地试图把一头非洲卷发拉直成白人的模样。他的见识都从白人那里得来,也正是白人将种族社会的伪学装进了他的脑子。在今天的黑人区,太多的年轻人和1946年的马尔科姆别无二致。   狱中皈依     监狱有如地狱,但亦是用来思考的好地方,许多重要的抉择都诞生在监狱。我们所在的这座礼堂得名于尤金·V·德布斯,他正是于1895年下狱时皈依了社会主义。同样在狱中改信的马尔科姆即将迎来人生的转折。   通过家书往来和亲友探视,马尔科姆得知了一个由伊利亚·穆罕默德率领、名为“伊斯兰民族(Nation of Islam)”的组织。此美国教派在民间俗称“黑人穆斯林”,视安拉为真神,奉行正统穆斯林的部分礼法,某些地方稍作更调,尤其是种族相关的内容。   伊斯兰民族教诲道,当人间还是乐园时,最初的人都是黑皮肤。白人是堕落而低贱的亚种,命中注定在统治世界六千年后灭亡。六千年之期现已终结。黑人能够在即将来临的灭世之灾中幸免,但唯有与白人彻底分离、并信奉安拉的信使——穆罕默德——方可得救。   站在科学的角度,“黑人穆斯林”不过是和其它宗教一般玄妙的神话传说。但在宗教团体外,“黑人穆斯林”亦是一场潮流运动。它的存在为底层社会提供了庇护和希望,为自我革新带来了激励。在一个残忍、压迫的世界里,它将手足同心、团结一致的精神传播了开来。   有关“黑人穆斯林”运动的细节,我在此不加赘述,有数目可观的文献供大家参考。我想指出的要点是,马尔科姆在狱中彻底皈依了宗教,奉伊利亚·穆罕默德为圣人,相信伊斯兰民族能将他和他的族人领上一条通往救赎之路。   自我教化     马尔科姆上到八年级就辍学了。在服刑的日子里,为了能在出狱后更好地参与“黑人穆斯林”运动,他开始自学演讲与辩论。不知从何学起的他只好先翻开字典,把认为有用的单词誊抄在一张表格里。但才翻完字母A打头的词,表格就抄不下了,词语之多让马尔科姆惊讶不已。他从A一直翻到了Z,并感悟到:“有生以来头一次,我能真正看懂一本书上都写了什么。”马尔科姆的经历可谓是密歇根州——乃至整个美国——黑人受教育程度的缩影。   从那时起到他出狱,马尔科姆只要有空便一头扎进图书馆,按他的话说“去挑上几本书读”。不消数年,他将跻身美国最伟大辩论家的行列。政客、大学教授、记者和任何敢于挑战他的人,无论黑白,都不在话下。   在黑白两色的贫民区内,隐匿着不可计数的天赋才智。只需赋予其生活的希望和目标,他们便能挣脱束缚,发光发热。   组织才能     六年铁窗生涯后,在1952年的春天,二十七岁的马尔科姆从长兄威尔弗雷德那里得到了一份工作,也因此被批准假释。出狱后的马尔科姆在底特律的贫民区干起了家具销售。同年晚些时候,他赶赴芝加哥听伊利亚·穆罕默德演讲,二人初逢。伊斯兰民族运动吸纳了马尔科姆,并赐名“马尔科姆·X”。他自愿承办起底特律方面的组织活动,成绩斐然。底特律清真寺注册的信众数量翻了三番,马尔科姆也被提拔为了助理传教士。   1953年底,马尔科姆迁往芝加哥与穆罕默德共同起居,接受了数月之久的训练。穆罕默德把他派往了尚还没有任何清真寺的费城。不到三个月,一座清真寺拔地而起。马尔科姆显然有着非凡的才干、精力和投入。穆罕默德钦点他去领导纽约方面的运动,于是在1954年,不到30岁的马尔科姆重返纽约哈林区。不出数年,他便助偏隅一方的“黑人穆斯林”名满美国,他自己也蹿升为全美名人,成为了趋之若鹜的演说家和激进青年的偶像。   演说家马尔科姆     在顺着时间继续讲起之前,我想特别提一下马尔科姆的演说才能。我本人并非专长于演说,如果有专家能就此作一番研究便再好不过。现存材料不少,马尔科姆的许多言谈都有录音留存。   他的演说风格独特。扼要,干练,如同箭矢,不加丝毫矫饰。他修辞求简,扎根于广大听众的寻常经验。马尔科姆深谙大众心理,了解他们所感所想和强弱之处。不费一句多余口舌,也不加半点阿谀奉承,便能直击听众的理智与情感。不过,虽然有着超凡地打动、激励之能力,马尔科姆的首要武器依然是理性而非感性。   尚在早年间,还在谈日后将遭摒弃的思想时,马尔科姆就已经如此。比如他63年十一月在底特律群众大会(Grass Roots Conference)上为黑人穆斯林所作之演讲,资料能从非裔美国人广播录音(Afro-American Broadcasting and Recording)出版社找到。这是马尔科姆一生所作最伟大的演讲之一。尽管并未反映他的后期思想,但依然值得反复细听,因为刚才所提到的品质都体现得淋漓尽致。有许多媒体诽称他为“煽动家”。但从这份演讲中我们能听出,马尔科姆与所谓的煽动家截然不同。他的力量完全来自于理性。   这种风格亦迥异于伊利亚·穆罕默德。首先,穆罕默德并不具备马尔科姆的幽默和机智。更关键的是,穆罕默德演说的力量来自于宗教,来自于神圣权威与身后来世;马尔科姆的武器是理性,是逻辑。马尔科姆关注的是现实和当下,即便仍出入穆罕默德左右时也一样。穆罕默德的讲道只有虔诚的信徒才听得进去,但马尔科姆的成功不只限于穆斯林群体。    寥寥数语不足以完整的勾勒出马尔科姆的演说生涯。我只希望抛砖引玉,把更深入研究的机会留给更有能力的人。我唯一要表达的是,在向最受压迫群体进行思想传递这方面,美国历史上再鲜有人能做得比他更好。不仅仅是技巧问题;技巧是通用的,任何人凭借都能学习掌握。马尔科姆可贵在于能与受苦之人有如此紧密的联结,能如此成功地与他们沟通;因为他为他们发声,他视自己为他们中一份子。   分道扬镳     我们现在来到了1963年,马尔科姆第二个人生阶段的终点。在接下来的1964年三月,他将与穆罕默德分道扬镳。1963年是黑人运动风起云涌之年,千千万万的人走上街头抗议。在这一年,黑人运动从南方发展到了北方城市的贫民区,那里也是“黑人穆斯林”的堡垒。民权运动尚未演变为革命,但俨然是革命的序曲。这一背景诞生了一个困境,最终引发了“黑人穆斯林”运动的危机。   “黑人穆斯林”的激进立场促进了其它黑人组织的左倾,这是积极意义。但当斗争真正到来时,“黑人穆斯林”却往往隔岸观火。他们言辞激烈,但对非穆斯林黑人的遭遇却袖手旁观。白人和黑人造反派两者与他们皆非同路。   在“黑人穆斯林”内部,分歧初现端倪。受马尔科姆影响、更加激进的少壮派已经摩拳擦掌,希望把言语付诸实践。穆罕默德试图平息态势。在1963年二月的全国组织大会上,他号召独立开展黑人政治运动,但旋即食言,并撤回了一系列其它介入行动,保持抽离立场。当“自由当下党(Freedom Now Party)”于六个月后建党时,穆罕默德更拒绝为其背书、禁止“黑人穆斯林”成员加入。   马尔科姆在1963年十一月肯尼迪遇刺后站出来发表的评论,成为了决裂的导火索。穆罕默德将马尔科姆噤声,又故意停止其所有组织事务,意图羞辱他一番。不过,这只决裂的直接导因,而非根本原因。双方分手的根本原因在于黑人群体中不断涨潮的激进思想和群体行动。面对清真寺门前激愤的群众,这两派“黑人穆斯林”渴望以新的姿态做出恰当回应。   成长与进步     无论到来还是离去,马尔科姆与“黑人穆斯林”之间的关系都是建设性的。马尔科姆在与世隔绝的状态中投向了“黑人穆斯林”,不仅是监狱的肉体隔绝,还有与社会和其族群间的隔绝。多年来,马尔科姆对组织做出了贡献,组织也让马尔科姆受益匪浅。作为替穆罕默德解决问题的头马,马尔科姆得以周游全美,得到了对贫民区黑人身份入木三分的理解。“黑人穆斯林”拓宽了他的眼界,开阔了他的头脑。   马尔科姆的到来是因为孤单和迷茫,而离开则是因为他深入地接触、了解过了黑人群体,不再满足于“黑人穆斯林”的目标和期许;是因为他正成为愈来愈多寻求变革的人眼中的代言;是因为他找到了自己的新使命,或者说,新的使命找上了他。在生平历练的驱使下,无论这份使命困难几何,他都义不容辞。   离开想必不会是一个简单的决定。想想吧:在三十八岁的年纪,身旁妻女环绕;工作有保障,待遇不错,供车供房还补贴开支;受人敬仰;在工作中仅一人之下,上司还已年逾古稀、身体抱恙。这样的生活让别人来选,多半会走安稳的道路。专注份内,明哲保身,韬光养晦。毕竟,这才是正统的美国生活方式——不管是在商界、政府、教会、社团还是劳工群体。   改变的实质     但马尔科姆生性并非如此。穆罕默德和手下的牧师一边以严苛的教义要求“黑人穆斯林”信众,一边却宽于律己,简直如同清教传教士。这让马尔科姆十分困扰。他曾想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专注于外界正发生的黑人运动。为了肩负起对黑人群体的真正责任,“黑人穆斯林”需要采取新的,更大胆、激进的方针。但其他认识到需要变革的牧师却慎终如始——他们不是马尔科姆·X。   在1964年初,马尔科姆经历了第二次“重生”。他意识到,自己的归宿在于黑人群众,而非穆罕默德的组织。作为“黑人穆斯林”领袖,他一度选择与腐朽的美国社会背道而驰。现在,他超越了单纯的“拒斥”(一种否定、消极的立场),进而选择与其抗争,组织运动以求变革(一种肯定的、积极的立场)。这是马尔科姆此次改变的实质。    一些极左派黑人团体不理解马尔科姆,嗤笑其变得“软弱”,反而是美国统治阶级和代言人看清了问题的实质。于是,他们对单飞的马尔科姆变得加倍凶恶。当马尔科姆开始筹划一场新运动时,他们的仇恨和恐惧愈发得证。于此,威廉·F·瓦尔德曾评价:“在因刺客的枪弹殉道之前,马尔科姆早已被结党营私的媒体钉上了刑架。”   更民主的运动     发起一场新运动是十分困难且劳神的。激进派应当理解并同情这样的任务——同时迎战新旧之敌。从一开始,马尔科姆就表明他不想简单地复制、微调“黑人穆斯林”运动。他想要一种新的架构,一种新的领袖与群众间的联系。   “黑人穆斯林”的一切都以神秘化的领袖和信仰为中心,要求对神圣、全知首领的屈从。马尔科姆的愿景截然不同,从他单飞后第一场新闻发布会的发言便可略窥一二。他否认自己是“任何领域的专家”,还广开言路,呼唤来自各行各业——尤其是学生,无论黑白——的帮助。   他不只接受建议,更主动寻求建议。他不只诚邀批评,更欢迎批评。我对此有切身体验。我从未与马尔科姆会面,也没有亲眼见过他。但我写过关于他的很多文章,其中大多都是对他的声援。他只对其中唯一一篇做过回应并表示感谢,而这恰巧是对他某场演讲评价最为批判的一篇。在我看来,这便马尔科姆的典型作风。   每当读到对组织的一些问题有用或相关的材料时,马尔科姆都会不遗余力地为其他运动领导人也弄一份,以供一起阅读、思考,进而达到立场上的与时俱进、团结一致。在遇刺当天,他计划参加对其关于“非裔美国人团结组织(Organization of Afro-American Unity,OAAU)”观点的讨论。显见的是,马尔科姆准备搭建一个架构远比“黑人穆斯林”民主,集体领导程度远高于“黑人穆斯林”的组织。以下事实亦可佐证:尽管令一些保守成员感到不满,但马尔科姆并不害怕与激进派交往,也不会拒绝他们加入组织。   对自己的看法     马尔科姆兼备肢体和头脑的胆识。只有全面地了解了单飞前他对穆罕默德的依从程度,我们才能真正意识到马尔科姆有多么勇敢。成年后,他与穆罕默德在不只十二年的时间里形同父子——不,还要更深,因为鲜有马尔科姆这般自觉、顺从的儿子。紧接着,马尔科姆瞬间变得孑孑一人。遇刺前三天,他在纽约时报的采访中这样说道:   “我曾是‘黑人穆斯林’的代言人。我曾信奉伊利亚·穆罕默德胜过基督徒信奉耶稣。我曾是如此信奉他,以至于我的头脑、身体和言语都百分百地为他和他的运动服务。我对他的信奉又吸引了更多的信众。”话锋一转,他接着说:“但那种感觉就像是在睡梦中,受人控制似的。现在,我的所想、所说都是出于自身,而之前都是按照、遵从伊利亚·穆罕默德的驱使。现在,先生,我自以吾脑思考。”    而这正是我国统治阶级一切力量纠结起来,试图阻碍、防止黑人所做的事——独立思考。你需要来自智力和体魄的胆量,来为自己思考、发声;思考新的主义,寻找被统治阶级禁止的观点;在肯尼亚的茂茂义士与刚果的辛巴战士中寻找它们。独立思考——这才是开放、坦诚、自由的思想和革命领袖的真正标志。   黑人民族主义和分离主义     现在,让我们不妨以马尔科姆在生命中最后一年所持的部分观点来为讨论收尾,检视他在黑人民族主义与分离主义上的立场。这样做之所以重要,是因为不少政敌已经开始散布关于马尔科姆的谣传,称其本已处在变节投敌的边缘等等。同时也因为他在最新一期《青年社会主义者》专访中的评论亦给其同黑人民族主义的关系增添了复杂性。   黑人民族主义和分离主义绝非一物,但常常不幸被混为一谈。分离主义提倡黑人从社会中抽离,在美洲或者非洲独立建立黑人国家。黑人民族主义则提倡黑色人种作为同一民族团结一齐,建立由黑人领导、把控,有时独由黑人构成的大小组织,发动斗争,获得自由。现存的黑人民族主义并不涉足任何未来独立建国的问题,不支持也不反对。尽管分离主义者都是黑人民族主义者,但黑人民族主义者并非都是分离主义者。   关长期被误解的二者间区别,可详见社会主义工人党1963年大会决议中《自由当下:黑人解放斗争的新阶段(Freedom Now: The New Stage in the Struggle for Negro Emancipation, Pioneer Publishers)》一文。   关于分离问题的立场转变     在“黑人穆斯林”时期,马尔科姆毫无疑问支持分离主义。在去年三月单飞后的第一场发布会上,他说自己准备发动一场黑人民族主义运动,且重点强调了“黑人民族主义”。但马尔科姆也提到了分离主义。他说自己依旧将分离建国视为“最优解决方案”;不过之前,他都将此称作“唯一解决方案”。“但是,”他接着说,“在非洲分离建国是远期目标。在远期目标实现之前,美国国内仍将存在两千两百万的族人,他们都需要更好的食物、衣着、住房、教育和工作。现在就要。”   彼时,我将此视作马尔科姆的一次宣言,意说明其希望通过黑人民族主义运动来团结黑人,争取即刻需求;与此同时,继续坚持以分离建国为终极目标,辅以相应的宣传攻势。但我显然理解有误。因为在三月的发言后,再无处觅得任何马尔科姆对黑人独立建国的倡议。五月二十一日,在结束非洲旅程仅数小时后的一场发布会上,马尔科姆对“是否认为黑人应当返回非洲”一问做出了回答。他说,他认为黑人应当留在美国,为了他们的合法权益斗争。   或许马尔科姆认为,尽管分离建国令人向往,但虚无缥缈以至于多提无益。或许他认为在分离问题上的两极立场会阻碍黑人团结。又或许他不再将分离建国视作理想。无论如何,在与“黑人穆斯林”决裂当时、或不久以后,马尔科姆就不再是一名分离主义者了。   关于黑人民族主义的回答     那么,马尔科姆在黑人民族主义上持何种立场?无论敌友,人人皆称马尔科姆为民族主义者。直到几周前,这都是毫无疑问的。但紧接着,他在《青年社会主义者》专访中被问到:“鉴于你常被认为是黑人民族主义者,你会如何定义黑人民族主义?”   他首先这样回答:“我曾将其视作一种观念,这种观念认为黑人社群的政治、经济以及种种应当由黑人自己把控。”也就是说,他曾依传统视角定义黑人民族主义,亦如我方才所说。   马尔科姆的第二段回答有关去年五月同加纳一位阿尔及利亚白人革命者的探讨。这位革命者希望让马尔科姆认识到,他自持的黑人民族主义立场恐怕会疏远一部分“彻头彻尾的革命者,他们亦致力于用任何必要之手段推翻现存的剥削制度”。这部分可由大家自行于《青年社会主义者》中查阅。第三段也是最后一段回答如下:   “那么,我有必要进行大量思考,重新审视我对黑人民族主义的定义。我们能否把黑人所面对问题的解决办法用黑人民族主义简单概括?如果你有注意到的话,我数月以来都没再用过‘黑人民族主义’一词。至于这个国家的黑人解放需要何种总体哲学,我依然难以给出一个明确的定义。”   定义的再审视     请注意:他彼时是在重新审视黑人民族主义的定义,且在思考其被概括为解决方案的可行性;马尔科姆暂停使用了此表达,但尚未找到新的定义作为黑人解放的必要哲学。现在,我想谈谈我个人的解读。   马尔科姆一直是名黑人民族主义者——这是他所有思想的起点,也是他力量与活力的来源。无论他在对自己和亟待拟定的纲领的称呼一事上有多么迟疑,马尔科姆至始至终都是一名黑人民族主义者。若把他的本质与他脑海中对自我本质更贴切的指称二者相混淆,那将是一大错误。   黑人族群当前最紧急的需求依然是将广大群众动员、组织起来,组成独立运动并为自由而斗争。而正因为对斗争过程和独立构建运动的贡献,黑人民族主义仍有高度的进步意义。   但黑人民族主义不是目的,而是手段;是手段,但不是唯一的手段;黑人民族主义有可能是得到答案的必要手段,但不是答案的全部。它能帮助构建一场独立运动,但不一定能提供通往胜利的纲领。   “黑人民族主义”加上……     要黑人民族主义,没错。但解法不能被局限地概括为黑人民族主义。所需要的是黑人民族主义加上根本性社会变革,是黑人民族主义加上全社会的转型。尽管马尔科姆艰难地寻找着正确的指称,但实际上,他正在成为一名“黑人民族主义者”加“革命者”(从《青年社会主义者》的专访来看,马尔科姆对“革命者”一词有着无上尊重)。   若说黑人有获得自由平等的可能,那便有且只有三种情况。第一种(注意,我所用词仅是获得自由的可能)是渐进主义;和平改革;十年时间内这一点、那一点的局部修补。不是“自由当下”,而是“自由未来”;而对于生活在当下的黑人来说,“自由未来”意味着“自由永无”。这即是林登·约翰逊、沃尔特·路德、马丁·路德·金、罗伊·威尔金斯和贝雅·鲁斯丁所持之纲领。如我们所知,马尔科姆断然拒绝了这种方法。   第二种是通过分离,通过向非洲或者美国部分地区移民实现。如我指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马尔科姆后来放弃了这种方法。   第三种——只有这三种,别再无它法——是通过对社会的革命性重构实现,基础性地改变政治经济结构以及法律、教育系统;通过由反对并旨在根除种族主义的势力会组成新的政府,以革除现行的资本主义统治阶级。   新的结合体     从之前所引之马尔科姆对资本主义、社会主义和种族主义的评价不难看出,他倾向于第三种方法,或者至少开始加以关注。至于能否成功和如何实现,马尔科姆并不确定,但在加以思考;他同时也在思考如何将这条路线纳入OAAU的纲领与活动当中。   我认为,这顺理成章地解释了他在自我指称上的踌躇。因为马尔科姆不再只是黑人民族主义者,而是一名黑人民族主义者加社会革命家,或者即将变成如此。   社会主义者们不会对此感到惊讶。自一段时间以来,我们都在强调者民族主义向社会主义发展、融合的趋势;此种始发自民族主义的转变可见于古巴卡斯特罗及其运动之中。我们已经向许多反对派指出,在美国这类国家中,黑人民族主义必然在社会、政治层面取得最先进、最激进的成果。因此,我们向来主张、判断,黑人民族主义者和革命社会主义者能够、应该且终将携手合作。   马尔科姆对指称的迟疑来自于新的实践——他正走向黑人民族主义和社会主义的结合体。这种结合适用于美国国情,并为贫民区的黑人群众所接受。马尔科姆未能在遇害前完成这项工作。现在,要由其他人来接手他所开创的事业。   终有后继     现在他死了,在可能是生命中最重要、最有成果的一年离开了我们。   我们不要自欺欺人。这是一次巨大的打击。正如弗兰克·洛弗尔上周在非裔美国人广播公司(Afro-American Broadcasting Co.)的追悼会上所说,对黑人和所有希望根除孕育种族主义之制度的美国白人而言,马尔科姆之死是一次巨大的打击。马尔科姆这类人并不世出,当世罕有。人类进步的敌人将得益于他的离世,而向着进步的斗士则会遭到削弱和伤害。    但尽管打击巨大,斗争不会被彻底摧垮。要顶替马尔科姆绝非易事,但后继终将有人。资本主义制度在滋长种族主义的同时,也诞生了对种族主义的反抗,尤其是在青年当中。马尔科姆不会在一夜间得到替代,不过与此同时,我们每个人都可以、都应该加倍努力地奋斗、工作、斗争,加倍紧密地团结起来,努力填补这位被我们所爱戴之人身后留下的空缺,并扶持、鼓舞那些终将继承他的人。      (本文为乔治·布莱特曼于底特律“尤金·维克多·德布斯”礼堂向“周五晚社会主义者论坛”所作演讲,书味转载稿件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  
西方的青年、文化和伊斯兰
     生活在西方的穆斯林群体正处在一个十字路口,我们所面临的所有挑战中,最重要的是如何在西方应对我们的青年、文化和伊斯兰。要在一篇一千字的文章中公正地讨论如此广泛的话题是不可行的。在此,我们试图提出一些问题供大家思考,从而在家庭和社区层面发起一场亟需的对话。    对一般青少年,特别是少数民族青少年的研究表明,至少有四个方面对穆斯林青少年构成了类似的挑战。首先,青少年必须度过青春期,即所谓的少年时期。第二,青少年必须学习和实践伊斯兰。第三,青少年必须学习并对主流文化产生归属感。第四,青少年必须学习、理解父母的原生文化,并对其产生归属感。青少年如何很好地驾驭这四个方面,最终决定了他们能否成功地、稳定地度过少年早期。首先需要指出的是,伊斯兰的人生阶段划分方法并不包括将 "叛逆期"作为青少年时期的同义词。相反,对于穆斯林青年来说,青春期的到来赋予了他们《古兰经》和先知穆罕默德(愿主赐福之)教诲所理解的成年人的全部权利和责任。这种对立会让青少年感到非常困惑,因为所有来自其他信仰的同龄青少年都还没有被视为成年人。因此在维护和遵守社会规范方面被赋予一定程度的自由。      “真主将惩罚你的!”      年轻人如何成功地在日常生活中立行伊斯兰,将最终决定我们在西方努力安家的成败与否。如上所述,本文所分享的观点旨在发起一场对话,因此读者可以自由地同意或反对本文所提出的观点。有几个问题可以帮助发起对话,那就是向青少年提问:"在当前的社会政治环境下,作为穆斯林成长起来的感觉如何?你是否感受到社会的支持和资源来帮助你应对每天在学校、与朋友、甚至在家里面临的挑战?    对话的一个出发点是考虑穆斯林社会在对待我们的青年方面所面临的挑战。首先,我们必须帮助青少年根据真主的所有特征和属性来认识真主。很多时候,青少年对真主的认识仅仅停留在“真主会惩罚你这样或那样的行为上”。毫无疑问,不服从真主的后果就是惩罚,但人们很少强调至高无上的真主的无限仁慈、怜悯、仁爱和大度的。    先知(愿主福安之)曾告诉我们,真主说:"我的仁慈胜过我的愤怒"(al-Bukhari 3194, al-Muslim 2751)。甚至,青年与父母、监护人、老师、社区成员之间的沟通让青年想起先知穆罕默德(愿主福安之)的圣训:"阿丹(平安在他上)的子孙都会犯错,其中最好的是那些悔改的人"(艾哈迈德)更是罕见,。因此,年轻人对真主的疏远、警惕和恐惧是很正常的,但他们的恐惧并不是真正的恐惧,而是对真主的恐惧,因为他们不了解真主,而且不幸的是,人们也不重视这点。我们需要让孩子们了解真主的仁慈、他的宽容、和仁爱的属性。举例来说,一旦他们认识到真主的独一性和 99 种特征和属性,毫无疑问,他们就会感激真主,并以真主喜悦的方式生活。      充满活力的榜样      我们的目标应该是培养那些积极进取的青年,使他们成为伊斯兰在西方有效而稳定的使者。其次,至关重要的是,我们还要帮助青年理解、欣赏和应用先知穆罕默德(愿主赐福之)的教诲。见证穆罕默德(愿主福安之)是真主的使者,是使人加入伊斯兰的完整证词;我们的青年必须了解先知穆罕默德(愿主赐福之)的生平,而不是死记硬背他生前的事件和日期,更多的是将其视为对人类的仁慈!令人遗憾的是,当今社会政治戏剧中的某些演员开始对我们敬爱的先知(愿主赐福之)进行侮辱和虚假指控。他们不顾一切地企图诽谤和诋毁伊斯兰,转而通过广播和印刷品散布对先知穆罕默德(愿主赐福之)的仇恨。    更令人遗憾的是,穆斯林群体中的一些人,尤其是年轻人,却保持着毫无道理的沉默,而我们本应理直气壮地大声疾呼,用笔捍卫先知穆罕默德(愿主赐福之)。古今中外,再也找不到比先知穆罕默德(愿主赐福之)更完美的榜样了,但我们却没有帮助我们的年轻人开始了解他(愿主赐福之)的品格和礼仪。由于对先知穆罕默德(愿主赐福之)生平的介绍枯燥乏味、毫无条理、毫无生气,青少年往往只把他(愿主赐福之)当作一个历史人物。另一方面,正如他的妻子、信士之母阿伊莎(愿主喜悦之)所描述的那样,他(愿主赐福之)是"行走的《古兰经》"。先知(愿主赐福之)在谈到自己时说:"我与历代众先知的譬喻如同一个人,他修建了一所房子,布置的非常美观雅致,唯独遗漏了墙角的一块土坯的位置,人们进房参观,赞口不绝,他们说:‘为何不补齐这一土坯位置?’使者说:‘我就是那一块土坯,我是封印万圣的先知’”(al-Bukhari 3535)。    除了先知穆罕默德(愿主赐福之),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出色、更有活力、更值得信赖、更善良、更仁慈、更有爱心和更富有同情心的榜样了。青年们一旦认识了他,就会爱上他,并希望效仿他作为真主的先知所扮演的各种复杂而又相互关联的角色。如果我们的青年能够理解、欣赏和应用我们敬爱的先知(愿主赐福之)的教诲,那将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将教义与背景相结合      第三,必须给予足够的关注,以确保青年能够根据《古兰经》的指导和先知穆罕默德(愿主赐福之)的教诲形成自己的世界观。在西方成长所面临的挑战不胜枚举,我们必须付出更多的努力来分析这些挑战,然后应用指导和教诲,以达成既全面又符合实际情况的解决方案。    归根结底,摆在我们面前的任务是帮助青少年充分接触这两种(《古兰经》和圣训)伊斯兰知识来源,使青年开始对这些知识产生主人翁意识,并尝试在这些知识的指导下生活。例如,在确保先知穆罕默德(愿主福安之)教诲的真实性和准确性的同时,我们还可以将这些教诲应用于现代青年所面临的具体困境,从而将这些教义置于情境中并丰富其表达。为什么年轻人会认为真主的先知(愿主福安之)没有解决与年轻人相关的当代问题呢?或者说,《古兰经》中的指导,甚至是我们敬爱的先知(愿主福安之)的教诲,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过时或与现代无关了?    如果青少年与精通伊斯兰教义和流行文化的教师进行充分的对话,我们的青少年完全有可能掌握一门科学,用伊斯兰的视角来分析和解决自己生活中遇到的挑战。如果我们与青少年一起努力,培养一种完全以伊斯兰教义为基础的人生观,并欣赏西方文化和他们父母祖先文化中的所有积极因素,那将是对穆斯林后代多么美好的贡献啊!      伊斯兰文化和文化伊斯兰      第四,必须齐心协力帮助青少年区分伊斯兰文化和文化伊斯兰。关于文化,穆斯林的广泛组织原则是,特定文化的所有方面都是可以接受的,但伊斯兰教义明令禁止的方面除外。这一原则源于伊斯兰教义的普遍性和永恒性,因此伊斯兰可以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得到实践。伊斯兰不会抹杀选择伊斯兰作为其生活方式的特定民族的本土文化。相反,原住民试图在日常生活中应用《古兰经》的指导和先知穆罕默德(愿主福安之)的教诲,从而产生了最恰当的伊斯兰文化。    伊斯兰文化的这一概念与文化伊斯兰形成了鲜明对比,后者本质上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腐朽的伊斯兰文化。在文化伊斯兰的表现形式中,上述组织原则遭到了违反,因为它们引入了非常明显被禁止的做法,就好像这些做法是伊斯兰教义的一部分。这样做的危险在于,只了解伊斯兰文化的父母必然会把对伊斯兰习俗和礼仪的错误和扭曲的解释传授给子女。青少年需要了解伊斯兰文化与文化伊斯兰之间的区别,前者将正宗的伊斯兰教义与本土文化相融合,而后者则将本土文化习俗与伊斯兰教义相融合,并偏向于本土文化习俗。      接收混合的信号      第五,我们的目标应该是培养有积极性的青年,使他们成为伊斯兰在西方有效和稳定的使者。有效性和稳定性的一部分取决于父母和社区成员如何明确地表达他们对西方的立场。除非家长和社区成员自己解决了在西方生活的意义,否则孩子们将继续接收到混杂的信号。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社区里,都不能再有怀疑的言论,不能再有双重标准。    例如,在家里,父母每个周末都会观看宝莱坞和开罗林(Cairo wood)的电影。这些电影时长不少于3个小时,在着装、舞蹈、甚至台词方面都充满了不雅内容。另一方面,当青少年想看哪怕是最无害的好莱坞电影时,父母的反应往往是那些“美国”电影“肮脏”或“不雅”。我们给青少年传递的是什么信息呢?只要这些肮脏和下流的东西是由我们的人从我们的文化中产生的,那就可以接受,但“西方”的肮脏和下流是不可接受的!一位非常正派的另一种信仰的同事坦言,他不得不在中途关掉录像机,因为他租了一部宝莱坞电影,内容实在太不雅了。显然,宝莱坞的最新动态是,正在拍摄、制作以生活在西方的南亚人为目标观众的电影。据这位同事说,这些电影甚至让好莱坞的作品都显得乏善可陈。同样,当我们把这样的电影带入我们的家庭时,传达的信息是什么?猥亵和污秽,无论其来源如何,都应一视同仁地予以拒绝。    同样,在国际危机时期,我们的青少年有时也会陷入巨大的焦虑和困惑之中。一些生活在西方的穆斯林父母的普遍反应是贬低西方、侮辱西方、诅咒西方,说他们“恨”西方。一些家庭用阿拉伯和亚洲卫星网络的直接转播取代了“西方”电视节目。这些卫星网络的新闻节目中充斥着对“西方”的仇恨,而年轻人是这种仇恨的主要消费者。年轻人不仅要问,有时甚至是大声地问:“如果这个地方是如此糟糕,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这个地方如此糟糕,为什么我们还要如此努力地生活在这里?为什么我们要如此努力地资助更多的家人和亲戚移居西方?为什么?    总之,我们在一开始就指出,这篇文章只是一个起点,只是就西方青年、文化和伊斯兰这一非常关键的话题展开讨论和对话的一些想法。我们衷心希望家长和社区成员把开始与青少年对话作为一项优先工作,以便制定一些集体策略来解决这一问题。真主保佑,通过更多的对话、更多的研究、以及青少年对这两方面的直接参与,我们也许能够公正地解决当今青少年以及未来几代人所面临的挑战。      (奈志姆译)  
历史书写与当下观照 ——2019年阿拉伯文学动态研究
内容提要  2019年的阿拉伯文学主要呈现以下特点:反独裁主题创作继续深入,陆续出现一些大胆抨击独裁者和独裁政权的小说,并且多带有超现实主义风格和反乌托邦色彩;历史题材小说集中涌现,对现实的失望迷茫促使作家追溯过去寻求答案,以更加客观理性地看待并思考当下现实;海湾君主制国家政局的相对稳定客观上为文学发展提供了有力保障,一批青年作家脱颖而出,海湾文学展示出强劲的发展势头。 关键词  阿拉伯语年度文学研究   反独裁   历史书写   海湾文学       中东剧变爆发后,突尼斯、埃及、利比亚、也门等国政治强人如多米诺骨牌般相继下台。他们统治国家数十年之久,执政后期不思改革,导致政治体制僵化,国民经济衰退,贪污腐败猖獗,社会矛盾激化。因此,批判和揭露专制暴政一直是现当代阿拉伯文学的重要主题之一。时至今日,虽然前政权已经垮台,但包括军政府在内的现任政权的统治依然令人担忧,特别是各国针对文学创作的诸多限制依然存在。在这种艰难的环境下,阿拉伯作家们继续勇敢发声,陆续出现一些大胆抨击独裁者和独裁政权的小说,并且多带有超现实主义风格和反乌托邦色彩。   一、反独裁小说持续繁荣         旅居巴黎的也门作家阿里·穆格里的小说《领袖的国度》被认为是生动刻画阿拉伯世界独裁者形象的一部佳作。作家曾在创作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广泛收集和阅读萨达姆、卡扎菲、穆巴拉克等阿拉伯各国领导人的传记资料,试图从中总结提炼这些备受争议的独裁人物的共性。小说通过独裁领袖的种种作为,展现了阿拉伯国家政治独裁和宗教独裁的共同特点,即利用虚伪、欺骗、恐吓、镇压等手段愚弄和压迫民众。作家主张推翻专制独裁统治,但对不成熟的“革命”持坚决否定的态度,因为那“好像每个人都开始反对所有人,毫无意义地大喊大叫,革命变得似乎更接近死亡,而不是意味着接近重生”。此外,小说的另一个主题是思考阿拉伯知识分子与统治者、写作与政权的关系。小说中的知名作家因生活拮据、妻子病重,无奈加入为“领袖”写书立传、歌功颂德的传记委员会,内心仍备受煎熬:“我堕落了,我不得不承认自己一无是处,就像我一直看不上的政权那样一无是处”,“细想一下,我所做的难道不是在背叛自己的灵魂吗?还是我以前的灵魂已不再与我有关,它得到了名誉和声望,却再也离不开穷困的围墙”;作者借此反映“阿拉伯之春”后一些阿拉伯知识分子和破产作家有时会为了物质回报被迫向权力低头,并对其尴尬处境深感忧心——“阿拉伯知识分子是被边缘化的,受到多重打击,不仅有来自政权的监察和控制等等,还总被日常生活的窘迫境况所累”。  (作家阿里·穆格里和《领袖的国度》,图片源自网络)           埃及作家穆罕默德·拉比阿的《埃及众神史》延续了前两部作品《龙年》(2012)和《水星》(2014)阴郁暗黑的风格,具有强烈的讽刺意味,而且更加荒诞。两年前作家接受采访时就曾解释为何刻意反复使用讽刺手法,并且尖锐地批判埃及的独裁统治:“讽刺是一种工具,为的是展现这个国家有多么腐败脆弱,如何依靠肮脏的手段控制人们……讽刺有助于描绘统治者们的形象,他们在上位之前就已身心失常,而‘绝对权力’更加剧了这种失常。他们患有多重心理疾病,其中最明显的就是——自认为是神!你见过哪个埃及统治者不自以为是神的吗?”小说采用了“书中书”的结构,前半部分讲述埃及共有五位神,最后一位名为“赫尔比图”的神记录了诸神统治的历史。这是一部算计残杀、谋权夺位的历史,虽然有过允许宗教信仰自由、试图建立民主制度的短暂阶段,但最终还是由独裁统治取而代之。这部分是对现当代埃及历届集权统治的一种影射。后半部分揭示撰史者其实是一名自称“赫尔比图”的历史学教授,因长期在动荡政局中无法实现个人的生活诉求与学术抱负而逐渐产生畸形心理,从独裁的反对者转变为其忠实拥趸,甚至将自己神化。这部分通过夸张的方式向埃及读者提出振聋发聩的追问:埃及人为何总将领袖供上神坛,赋予他们高于人的地位?!对权威的膜拜与顺从是阿拉伯传统文化中的一大痼疾,为独裁专制大行其道提供了温床。 (作家穆罕默德·拉比阿和《埃及众神史》,图片源自网络)           独裁政权对文学创作的压制也激发了一些作家的灵感。科威特女作家布赛娜·以撒的小说《世界表面的守卫者》虚构了一个民主丧失、科技被废止的未来世界,统治者认为人的欲望和想象力是导致一切冲突、战争、社会动乱等对抗行为的罪魁祸首,应当对其实施严格监控,于是人们失去了思考和创造的基本权利。主人公是政府监察部门的图书审核员,主要工作是筛选出带有思想和想象力的图书并将其焚毁。然而在阅读过程中他逐渐受到一些书中角色的启发,开始不断认识自我,最终成长为主动保护图书的守卫者。小说中巧妙地融合了多部世界经典文学作品中的象征元素,包括童话《爱丽丝漫游奇境记》和《匹诺曹》,还有《希腊人佐巴》以及反乌托邦经典作品《1984》和《华氏451度》。作者在富有创意的层层叙述中,揭示出独裁统治无论如何残暴,都无法阻挡人类思考、创造和言说的天性,这也是人类反对压迫、争取自由的本能。 (作家布赛娜·以撒和《世界表面的守卫者》,图片源自网络)         二、历史书写集中涌现         阿尔及利亚青年作家阿卜杜·瓦哈布·伊萨维的小说《斯巴达法庭》获得2020年第十三届阿拉伯小说国际奖,这是阿尔及利亚作家首次荣获这一奖项。小说以十九世纪奥斯曼帝国统治末期和法国殖民统治初期为背景,通过五位主要人物的多重视角,全面展现阿尔及利亚被外族占领期间的社会概貌,反映阿尔及利亚人如何以各种形式对土耳其和法国的双重殖民统治进行顽强抵抗。马哈福兹曾说“阿拉伯小说经常是努力在寻找某种东西,可能是爱情、救赎或自我……”,那么这部小说所要寻找的正是祖国的荣耀,让读者了解阿尔及利亚人强烈的爱国主义情怀和凛然无畏的斗争精神。殖民时代虽已结束,但殖民主义文化的影响却很深远,造成殖民地国家在现代发展过程中的一些问题。因此,殖民地作家通过解读被殖民时期的历史,试图重新审视当下祖国与曾经的殖民者之间的微妙关系。 (作家阿卜杜·瓦哈布·伊萨维和《斯巴达法庭》,图片源自网络)           共有来自十八个国家的一百二十八部小说参与角逐2020年阿拉伯小说国际奖,入围长名单的十六部小说和短名单的六部小说中绝大部分都是历史题材,例如:埃及作家尤素福·泽丹的《法尔德坎堡》再现了“世界医学之父”伊本·西拿跌宕起伏的一生;埃及女作家拉夏·阿德利的《帕夏最后的日子》重新解读奥斯曼帝国驻埃及总督穆罕默德·阿里时期的历史事件以思考东西方的关系问题;黎巴嫩作家贾布尔·杜维希的《印度王》讲述一个世纪以来教派冲突给黎巴嫩人民带来的苦难与悲剧;叙利亚作家赛里姆·巴拉卡特的《犹太女士蕾切尔怎样了?》讲述1967年“六日战争”后叙利亚东北部卡米什利市里犹太人、库尔德人和亚美尼亚人之间的故事;利比亚女作家阿伊莎·易卜拉欣的《羚羊之战》试图从古老的洞穴铭文中探寻一段鲜为人知的利比亚古代历史;沙特作家马格布勒·阿莱维的《备战总动员》记录了奥斯曼帝国时期阿拉伯半岛经历的一个重要历史事件。评委会主席、伊拉克评论家穆赫辛·穆萨维认为大量优秀历史小说的集中涌现值得赞赏,更值得关注和研究,并强调“书写历史并不表示放弃当下,因为历史是以不同的方式意味着当下”。       除了阿拉伯小说国际奖入围作品外,埃及作家瓦利德·阿拉丁的《基米娅》也是一部受到好评的历史题材作品。小说以八个世纪前寄养在波斯大诗人鲁米家的少女基米娅这一真实人物为原型,记述她被鲁米送给挚友夏姆斯——一个比她大五十岁的苦行僧后的不幸境遇。作家认为世人都沉浸在对鲁米的崇拜及其充满爱与哲思的诗篇当中,而少女基米娅则被历史遗忘,成为以宗教和名誉为名的牺牲品。瓦利德表示“基米娅代表着每一个被历史车轮无情碾压的无辜灵魂”,通过文学的方式讲述她的故事,为其正名,正是作家的使命。        历史和文学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是深远而复杂的。阿拉伯文学或从与官方历史文献记录不同的视角去深入挖掘历史故事与历史人物,试图在真实的历史和想象的叙事之间建立一种平衡;或对尚未有确切史料记载的历史时期和历史人物,使用文学的想象力填补历史空白。巴勒斯坦著名评论家费萨尔·达拉吉曾在其重要著作《小说与历史阐释》中指出,小说在观察和记录重大历史事件方面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并且能够以更客观、更有影响力的方式使这些事件复活。此外,近期阿拉伯作家对历史题材创作较为热衷的趋势,与中东地区局势持续低迷不无关系,对于现实的彷徨迷茫甚至失望愤懑,促使作家追溯历史,试图回到过去寻求答案,更加客观理性地看待并思考当下现实。对此,阿卜杜·瓦哈布·伊萨维也表示:“一般而言,历史小说不是为了故事本身而重构故事,其主要目的是探究我们当前所面临的问题,其根源到底来自何处。”   三、海湾文学势头强劲         阿曼女作家朱赫·哈尔西的小说《月亮的女人》获得2019年曼布克国际奖,这是阿拉伯语作品首次荣获该国际大奖,一时将世界文学界的目光聚焦到长期处于阿拉伯文学舞台边缘的海湾小国阿曼,悠久的历史积淀和温和的文化氛围使其在阿拉伯国家中独树一帜。这部小说通过阿曼阿瓦费村庄一家三姐妹的爱情故事和人生经历,反映了阿曼社会从殖民时代结束后至今漫长的历史演变过程。曼布克国际奖评委会认为,“通过小说里人们的生活和爱情故事,我们可以了解到阿曼社会的各个方面——从最贫困的奴隶家庭到马斯喀特的新兴富裕阶层……小说从一个家庭开始,而在结束时你可以看到整个世界”。小说最大的亮点是展现了多种类型的阿曼女性形象:遵从父母之命的传统女性玛雅、理性独立的知识女性阿斯玛、为爱等待的痴情女子郝莱、自由奔放的贝都因女人娜吉亚、任劳任怨的女奴扎立珐……尽管出身不同,性格各异,经历坎坷,她们身上都具有一种坚韧勇敢的强大力量,她们是阿曼民族精神的守护者和传承者,象征着这个国家从古至今生生不息的发展原动力。 (作家朱赫·哈尔西和《月亮的女人》,图片源自网络)           不难看出,海湾国家的文化景象正在逐渐发生改变。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相较于埃及、叙利亚、黎巴嫩等传统阿拉伯文化中心而言,大部分海湾国家的文化传统比较单薄,而宗教气氛更为浓重,因而对文学和艺术创作的审查和监控更加严格。一些涉及宗教、政治和性等敏感话题的优秀文学作品常被禁止,例如在科威特,苏欧德·森欧斯反映科威特教派冲突的小说《我母亲海萨的老鼠》和女作家达勒阿·穆夫提探讨女性问题的小说《探戈的味道》,都曾被官方禁止并提交审查机构。更有甚者,一些作家还因政府部门和宗教机构的审判不幸遭遇牢狱之灾。但是,为了应对当代全球化的严峻挑战,特别是在中东剧变之后,海湾国家致力于维护稳定和实现发展,在国内实行了一系列适应新形势的改革措施,在一定程度上对国内文化活动和文学创作的监督和限制逐渐放开,客观上给文学创作提供了一个相对宽松的气氛和更为开放的空间,因此逐渐涌现出不少优秀的作家和作品,比如:沙特作家阿卜杜胡·哈勒的《喷射火星》、沙特女作家拉嘉·阿莱姆的《鸽项圈》、科威特作家苏欧德·森欧斯的《竹竿》、沙特作家穆罕默德·哈桑·阿勒旺的《小死亡》分别获得2010年、2011年、2013年和2016年的阿拉伯小说国际奖,沙特女作家乌迈麦·赫米斯的小说《白鹭游历玛瑙城》获得2018年马哈福兹文学奖。近年来海湾本土和移民作家在阿拉伯地区乃至世界各大文学奖项中屡获殊荣,说明阿拉伯主流文学界对海湾文学的肯定,以及世界各国对海湾文学的接受与关注。       更值得关注的是,一大批优秀的青年作家脱颖而出。除了上文提到的科威特女作家布赛娜·以撒、科威特作家苏欧德·森欧斯、沙特作家穆罕默德·哈桑·阿勒旺之外,还有科威特作家阿卜杜拉·巴希斯、沙特作家艾哈迈德·哈吉勒、阿联酋女作家伊曼·尤素福、阿联酋女作家萨利哈·欧贝德等等。青年作家们具有丰富的想象力和旺盛的创作力,勇于在创作手法和写作技巧上进行尝试与创新,敢于触及社会中的敏感问题和热点话题,不断为海湾文学带来新视角,注入新活力。此外,有不少青年作家拥有较好的西方留学背景,受到西方现当代文学思潮与流派的影响,对其文学创作一定有所启发。而海湾国家自身由传统向现代化的转型过程中所经历的一系列发展变化,也为青年作家们提供了充足的创作土壤。因此,海湾青年作家们具有巨大的创作潜能,随着人生阅历的增加和艺术功力的进步,其写作也将会日趋成熟。       毫不夸张地说,近十几年以来,阿拉伯世界最重要的文学大奖几乎都是由海湾国家设立和资助的,其中包括:2007年阿联酋的谢赫·扎耶德图书奖、2008年阿联酋的阿拉伯小说国际奖、2014年卡塔尔的卡塔拉阿拉伯小说奖、2016年科威特的阿拉伯短篇小说奖。这些奖项组委会每年聘请阿拉伯世界内外知名作家、学者等专业人士担任评委,遵循严格的评选程序,并不偏袒海湾作家及其作品,在文学界和社会上都有较高的权威性和影响力。与阿拉伯世界其他文学奖项相比,这些奖项给入围短名单及获奖的作家们提供更为丰厚的奖金,因此也更具吸引力。无疑,这些奖项的设立给优秀的阿拉伯作家和文学作品提供了良好的展示平台,而且不少奖项直接资助获奖作品英译和出版,更是为阿拉伯文学走向世界提供了资金保障和发行渠道。同时,各个海湾国家也在其国内设立新兴文学奖项,或者资助举办文学工作坊、写作和翻译计划等活动,以鼓励和支持文学的发展。以上种种,当然与海湾国家雄厚的经济实力不无关系,同时也表明海湾国家对文化与文学的日益重视。       除此之外,海湾国家出版传媒产业的蓬勃发展在很大程度上推动了海湾文学的快速发展。比较重要的电视台都有进行文学评论和文化访谈的固定节目,定期邀请阿拉伯作家携最新作品进行宣传,或者解读重要文学作品、文学事件和文化现象,如卡塔尔半岛电视台的“行者”和“文本之外”、沙特阿拉伯比亚电视台的“阿拉比亚图书馆”、阿联酋阿布扎比卫视的“启示者”等等。甚至还出现了专门探讨文学翻译的节目,如阿联酋卫视的周播节目“阿布扎比在翻译”,每周五介绍阿拉伯和西方的重要翻译家,探讨不同文体的翻译风格和技巧。海湾国家迅速发展的出版业也是海湾文学发展的坚实后盾,一些出版社拥有雄厚的资金实力,在编辑出版、图书销售等方面均表现出色,比如科威特的塔克韦恩出版社、巴林的马斯阿出版社、沙特的埃塞尔出版社和阿联酋的卡利马特出版社等等。综上所述,可以说海湾文学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时期,势头良好,后劲十足。       总体而言,2019年的阿拉伯文学主要呈现以下特点:反独裁主题创作继续深入,陆续出现一些大胆抨击独裁者和独裁政权的小说,并且多带有超现实主义风格和反乌托邦色彩;历史题材小说集中涌现,对现实的失望迷茫促使作家追溯过去寻求答案,以更加客观理性地看待并思考当下现实;海湾君主制国家政局的相对稳定客观上为文学发展提供了有力保障,一批青年作家脱颖而出,海湾文学展示出强劲的发展势头。   (原文载《外国文学动态研究》2020年第4期“年度文学研究专辑”,由于篇幅有限,省略了原文中的脚注。作者是北京外国语大学阿拉伯学院副教授、院长助理,中国外国文学学会阿拉伯文学研究分会副秘书长、中东学会会员。主要研究方向为现当代阿拉伯文学和社会文化。)  
蒙古人与穆斯林,相异的政治立场
     一八六二年(清朝同治元年)春天,在陕西省中部渭水盆地的某个村落中,爆发了伊斯兰回民所组织的民间武装集团与汉人集团之间的冲突。汉人发动称之为「洗回」的屠杀;回民则以受「洗回」逼迫为由,煽动群众起事。冲突最后演变成叛乱,这场叛乱瞬间蔓延到包含新疆在内的整个清朝西北地区;换言之,就是波及到我们蒙古人现今称为「伊斯兰中国」的地区。    叛乱开始之初,在我故乡鄂尔多斯高原上的蒙古各部,比其他地方都更早卷入战祸之中。壮年男子奔赴战场,老人小孩纷纷避难。对于这段过往,蒙古人至今仍历历在目般不断传述着。和回乱有关的蒙古人,在身为被害者的同时,也算是「加害者」的一员;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蒙古身为统治清朝的满洲人盟友,因此从穆斯林的角度来看,至少也是属于「镇压者」的行列。    事实上,清朝政府并没有办法发动昔日强悍的满洲、蒙古铁骑来镇压这场叛乱;因为清朝在先前的太平天国之乱中,已经陷入疲敝的状态。这时候登场的,是像左宗棠这样的汉人能者。被称为「中兴名臣」的左宗棠,一方面展开以「善后」之名包装的无情屠杀;另一方面也设法分化回民内部,从回民阵营中找出愿为清朝效力的人士。就后者而言,马占鳌(一八三○—一八八六)就是代表性的人物之一。    马占鳌为了保存穆斯林势力而积极行动,甚至对一起参加叛乱的部分同伴挥舞屠刀,结果在清朝的西北部,诞生了由穆斯林军人所率领的强大集团。原本只是缓慢凝聚的回民,因为叛乱与镇压的经历,反而坚定地团结在一起。回乱对回民来说,无疑是一条凝聚认同的道路。 叛乱后的穆斯林军人,在清朝政府内部获得了与蒙古几近同等的政治地位。    不久之后,清朝瓦解。大家都无异议认为,西北回乱是促使满洲人王朝衰弱的原因之一。蒙古人趁着清朝灭亡的契机,开始为了完全独立而奔走。可是随着时间流逝,原本暂作壁上观的穆斯林军人转为中华民国效忠,扮演起以武力抑制蒙古人独立运动的角色——也就是说,为一直以来压抑他们的汉人效犬马之劳。    到底为什么蒙古与穆斯林的政治立场,会如此迥然相异?    要探寻这点,有必要回顾清朝时代的回乱,对蒙古人究竟代表着什么意义。    从外部展开的观点——蒙古史还是中国史?    在谈论历史时,首先必须明确自己的观点。    一九四九年,受到美国人类学者提出的涵化论与同化论影响,历史学者魏复古(Karl August Wittfogel)以契丹人的辽王朝为例,提出了「征服王朝理论」。此后,这个理论在日本历史学界引发了形形色色的议论;也有人将征服王朝理论投影到日本历史上,提出了「骑马民族征服王朝说」。    在各种说法中,包含蒙古在内的北亚各民族历史,其历史究竟是独立存在,还是应该算成中国史的一部分,成了讨论不休的焦点之一。这种议论不只存在于学界,也和民族关系与民族政策彼此关联。我称这样的理解方式是「从外部展开的观点」。    一九五一年,村上正二撰写了一篇名为〈蒙古史研究之动向〉的论文。简单归纳他的主张,大致如下。    「蒙古史研究的基本课题」之一,就是北方的游牧社会对南方农耕社会树立统治权,也就是所谓征服王朝的问题。要究明这个问题,首先就必须解明北方游牧社会的内涵,也就是「游牧是什么」。一直以来,「狩猎—游牧—农耕」这样的发展阶段说是许多人深信不移的,但是不管游牧社会或农耕社会,都不是对应历史发展阶段、立基于生产技术面的产物;相反地,它们是包含全体的统合概念,也就是社会类型的概念。因此在解释亚洲全体社会发展的特异性时,类型概念的设定会相当有效果。    村上正二把北亚的游牧社会二分为「古代的游牧社会」和「中世的游牧社会」,以此来讨论游牧社会历史变迁的进程。他分析说,古代游牧社会因为保持氏族共同体的旧貌,因此相当脆弱;但中世游牧社会将氏族加以解体重编,因此相当坚固。他又举出,蒙古游牧社在进入明清时代后迈入安定期、甚至是衰颓期,以致「对中国社会不再构成威胁」这一特征,并强调清代蒙古史研究的重要性。按照他的理论,游牧国家和中国王朝对立时会形成威胁,但被中国纳入内部时,就会产生涵化作用。    在这之后,清代的蒙古史研究又有着怎样的发展,在此就略而不提,但对征服王朝论的关心,则是历久不衰。一九七三年,吉田顺一针对作为战后日本北亚史学界主要研究课题的征服王朝与北亚历史发展,作了如下段的总结。    吉田顺一认为,村上正二等日本历史研究者「看见了魏复古理论中完全不曾注意到的倾向,也就是把征服王朝纳入北亚史的发展过程中加以掌握,并将之理解成此等发展的某种归结」。他更进一步说,无庸置疑地,日本的研究者让吸收人类学者涵化论与同化论、并加以适用的魏复古理论妥当性得以深化。魏复古关注在异民族掌控下的中国社会文化变貌,却没有想到征服王朝的出现是北亚游牧社会发展的结果;但日本研究者却能够将征服王朝的出现,定位在北亚史的发展进程之中。    吉田顺一力陈,目前对于最终发展成征服王朝的游牧社会内部构造仍未解明,有必要进行更深一层的研究。因此,他一边统合战前日本人对游牧社会的相关调查,一边积极对游牧社会的实际状况展开研究。    话说回来,对于和满洲人携手建立清朝的蒙古,近年的历史研究者又是怎么看待的呢?这个问题往往和清朝时代的蒙古史究竟该视为「蒙古史」、还是该定位为「身为中国历代王朝史一环的清朝史当中的一部分」,有着密切的关联。    杉山正明在《大蒙古的世界》(一九九二)这本着作中,针对清朝与蒙古的关系作了以下的分析。    清朝的皇帝同时具有「中华帝王」和「蒙古大汗」两重面貌。满洲皇帝从成吉思汗的直系子孙那里,接受了自大元王朝兀鲁思以来的「传国玉玺」,象征同时具备蒙古大汗的地位。清朝从建国起,直到末年的太平天国之乱、捻乱、鸦片战争等,一直仰赖蒙古军的战力。从这个事实来看,清朝的历史直到最后,都有着蒙古的身影。    杉山正明之后在《游牧民的世界史》(一九九七)与《疾驰的草原征服者》(二○○五)中,力陈应当从超越中国史、与世界史连动的立场和视角出发,对北亚游牧民的历史重新思考。另一方面,近年也有部分研究者认为,「征服王朝」的概念应该更往西扩大。换言之,就是从欧亚史整体规模的立场出发,重新审视整个北亚、中亚的历史。    另一方面,片冈一忠针对清朝对新疆的统治方法进行检讨,得到这样的结论:身为征服王朝的清朝,在面临到俄罗斯与英国等西欧列强切断其与周边各藩部的关联时,意识到唯有采取将之纳入汉族(中国内地)怀抱,以寻求藩部与内地一体化,才能避免失去藩部。 若是依循这种思考方式,则清朝末期各藩部的历史,随着外部势力、特别是西欧列强的涉足,整体而言愈来愈有被纳入中国史一部分的倾向。当然,随着清朝瓦解而独立的蒙古高原一部分,则有着完全相反的发展。      内在的历史认知      游牧民族的历史究竟是北亚史发展的结果,还是应该从它与中国史的连动去加以理解?上面介绍了有关这个问题的诸多论述。然而,这些概念都不是游牧民族自己所提出,换言之,是从外部展开的观点。既然如此,那身为当事者之一的蒙古人,对这个问题又有着怎样的认知呢?    蒙古自古以来就有口语传述历史、书写历史的传统。在此根深蒂固的传统之下,蒙古人自十三世纪起便留下许多文献资料。在众多编年史——比方《蒙古秘史》中,多半是口述纪载,全面强调王权天授的传统宇宙观。到了十六世纪以后,开始出现将成吉思汗家族的神圣起源与印度、西藏王室结合的著作;这种宁可向印度与西藏寻求神圣起源,却不向中国传统找寻的现象,相当值得注目。    这些历史著作与受到易姓革命思想影响的中国王权观,有着显著差异。比方说,在一六六二年成书、写到蒙古受清朝统治为止的史书《蒙古源流》,甚至不把蒙古放在中国历代王朝的位置当中;而像《蒙古源流》结合北亚萨满教固有的王权天授思想和藏传佛教,这种认知,在十六世纪以降的蒙古编年史可是蔚为主流。    在蒙古,有将历史上的大小事用口语传述下来的传统。这种「口语传述」,不是针对个别历史事件进行传述,而是一种明示其因果关系、由动态社会变化所构成的认知。自十三世纪蒙古拥有文字之后,「口传」的行为,遂转变成编年史诞生的原动力。换言之,这些编年史理所当然带有相当大的「口传」特征。我想将这种「传述历史的行为」,定义为对历史的内在认知。为了一窥这种历史认知的方式,我们必须针对「历史的口述方式」以及编年史的记述两方面,同时进行检讨。      中国史化的蒙古「地方史」      蒙古史究竟该视为中国历代王朝史的一部分,还是北亚自己的历史?姑且不提这个论争,如我前文所言,蒙古人自己写的编年史,经常是从独立于中国史之外的观点来叙述。现在,蒙古族的一部分被纳入中华人民共和国,形成一个自治区以及众多的自治州、自治县。在中国,由政府主导新写成的「蒙古史」类型作品,和前述编年史的史观有着很大的差异——简单说,有尽可能把蒙古史当成「中国史的一部分」来书写的强烈倾向。从这种新撰写的变质「蒙古史」中,产生出一套对中国历史的认知,以及对蒙古历史的不同看法。    众所周知,在中国,历史被定位为展现王朝正统性的产物;每当政权交替,新王朝必定会把修史作业当成重要任务。他们会将灭亡的前王朝数据,按照对新王朝有利的方式加以编纂,从而为王朝正统该如何树立提出证明。修史作业往往会全面性地宣扬自己比历代王朝、特别是前王朝或前政权更为优秀之处;在现代中国,它所强调的就是社会主义建设的成果。他们把着力点放在社会主义中国的成功上,当然也会反映出当时的执政者,为了巩固自己权力基础而推出的种种政策。这阵子大肆哄传的「对日史观」,说穿了也不过是考虑中国共产党的正统性,所推出的论调罢了。    即使在现代中国,把修史视为重要任务的理念也没有任何变化。从通史与地方史(志)的编纂,可以确认以下说法。    配合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中国通史简编》于一九四九年出版。之后,具有通史性质的《中国史稿》,在郭沫若的主导下,持续进行撰写与出版。由此我们可以简单理解,不只是前王朝的历史,将历代王朝交替的潮流加以体系化的通史编纂,对中华人民共和国而言,远比撰写单一王朝的历史更加重要。除了国家层级的《中国通史》以外,在各少数民族方面,也有很多以「某族通史」形式写成的作品。本章就要来探讨《蒙古族通史》这部史书。    还有另一种史书,是所谓的地方史(志)。地方史(志)的传统相当古老,然而其编纂主旨并不因此与通史大相径庭。关于某地的方志情报,当然比通史更加详尽,也有很多对通史加以补足的内容。各少数民族地区的方志自然也不例外,以下我们会列举出内蒙古鄂尔多斯地区的史书。    有趣的是,修史作业仰赖的,正是司马迁《史记》以来的「纪传体」体制。这种以「本纪」、「表」、「书」、「世家」、「列传」五部分构成的史书结构,在现代的通史、地方史(志)的编纂中仍然维持不变。从这层意义上来说,超过数千种的通史与地方史(志)的编纂方针、内容架构,其实都免不了大同小异。      用什么语言来书写历史?      现代中国修史作业的过程中,语言的使用值得关注。像中国这样的多民族国家,要撰写某个少数民族的历史时,如何使用汉语以外的语言书写,其方法就相当值得质疑。就历史上而言,那些被定位为「东夷、西戎、南蛮、北狄」的民族,他们的记录和汉文数据有着根本上的差异。相对于汉文数据中众多有意歪曲、偏向对中华有利的记述,以少数民族语言书写的文献,根本就是另一片天地。因此,当编纂通史、地方史(志)要活用少数民族文献的时候,如何取舍选择,就相当值得玩味。    我们就以蒙古族为例来看。现行的《蒙古族通史》是在内蒙古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的主导下,以汉语为主写成,于一九九一年出版。之后在一九九五年,民族出版社出版了这部通史的蒙古语版本,执笔者包含了汉人与蒙古人的史家。    地方史(志)的编纂也是如此,至少我可以在内蒙古自治区、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确认到这点。从一九八○年代初期到一九九○年代中期,地方史(志)的编纂被当成国家计划,在这两个自治区加以推进。当时编纂的状况是,在汉人编纂者底下,配属大量的译者进行作业。这些译者负责将庞大的少数民族语言数据翻译成汉语,而汉族的执笔者主张,翻译出来的资料只能拣选合乎国家编纂方针的内容来使用。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与内蒙古自治区出版的地方史(志)、地名图志等,几乎都是用汉语写成。当地领导人主张,因为各民族对地名的由来与解释,以及历史事件的见解无法统一,所以将之翻译成少数民族语言的工作必须推迟;然而,原因并不止于此。    一九八六年到一九八九年间,维吾尔人吐尔贡.阿勒玛斯撰写了《维吾尔人》、《维吾尔古代文学》、《匈奴简史》等三本着作;在书中,他主张维吾尔人是匈奴的子孙、长城以北不是汉人的领土。他的著作因为不合乎马克思主义民族观以及社会主义史观、涉嫌分裂祖国、宣扬泛突厥主义而遭到批判,并被列入禁书。因为遭到查禁,所以我到现在也还没能拜读这三本着作。    用汉语书写的通史、地方史(志)的出版,必须接受党、政、军各相关机构的评判与审查,在政策上被判定为合格时,才能够翻译成少数民族语言。然而,就算还原成少数民族语言,这些史书也没有引用文件资料的背景说明,因此不能充分复原资料。不只如此,当这些内容不被少数民族认同的时候,翻译成少数民族语言的工作就会停滞不前。在内蒙古自治区、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地方史(志)很少被翻译成蒙古语、维吾尔语或哈萨克斯坦语,就是这种政治背景所导致。      口传历史的重要性      由国家主导的「某族通史」与少数民族地区地方史,都是为了中国这个国家而服务。相对于此,由少数民族自己撰写、或是口语传述的历史,则未必会意识到中国的国家正统性。    在我迄今为止的调查中,除了关注少数民族如何透过口语,传述自己视作「历史」的过去大小事外,也十分留意编年史的书写方式。这些调查既然是以现今的少数民族为对象,那么对少数民族历史认知的观察,自然也是一种现在进行式。严格来说,这种认知既是以过去的「事实」为对象,那么现在的人们,理应不可能完全亲炙过这些「事实」;然而,因为历史与社会有其延续性,所以该社会现今的成员仍会把自己放在当事者的位置上。因此,我也把现在的蒙古人视为当事者,打算用侧写十九世纪末蒙古史的方式,来呈现出蒙古人对历史的认知。    关于十九世纪初期到二十世纪五○年代的蒙古历史演变,不只留有为数众多的资料,在史学的先行研究上,也累积了相当丰厚的资产。我所用的方法,并不是对过去的事实进行「科学、客观」的复原,而是关心蒙古人如何「传述过去」。换言之,我留意的是蒙古人对过去大小事所进行的设定、以及传述的方式。    既然如此,那留意历史或是过去大小事的口语传述方式,其意义又何在呢?    历史学家成田龙一在最近的作品《「历史」是如何被传述的?》当中,提出了以下的论点:历史是创造出民族国家、并支撑起其架构的重要装置。战后的日本历史学——比方说教育第一线使用的历史教科书,把事件的复原当成是历史的本质;之后则有一部分的研究者认为,事件会随着不同的解释而产生出不同的样貌,因此,「历史」说到底不过就是各自不同的「解释」罢了。    我自己的看法是,倘若单单只是对事件进行复原,绝对无法贴近当时人们的实际心理状态。尽管如此,「历史只是解释」这种议论,也有让人无法苟同之处。因此,我想做的是,重新回到原点,关注当事者如何选择、设定、并且更进一步传述过去的大小事件。简单说,就是在传述所呈现出来的样貌中,设法贴近当事人的心灵与生活状态。    虽然我说要关注「十九世纪的蒙古」,但要以全蒙古为对象,还是相当困难。因此,我主要聚焦在内蒙古西部的鄂尔多斯地区及其周边。在鄂尔多斯地区所发生的事件,绝非像中国主张的那样,是单单放在「地方史」层级便可解决的问题。它们不只是清王朝史具体的一部分,更进一步和亚洲整体的国际情势彼此连动。本章就要举出其中典型的事例之一——将多民族、多宗教卷入其中的「回乱」。      (本文摘录自《蒙古与伊斯兰中国:一段贴近民族心灵的旅程》,八旗文化出版。书味转载稿件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  
巴黎郊外
     当我们终于抵达地铁13号线的终点站圣丹尼时,孩子们欢呼着“哈利路亚,哈利路亚”。或许有些讽刺的是,这条线的另一端是香榭丽舍—克莱蒙梭那样时尚的商业和夜生活区。孩子们的“哈利路亚”令我印象深刻,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圣丹尼”而没有人说“你为什么要去那里?”我一再听法国人说,北非人和其他移民群体在巴黎郊区面临的问题不是因为种族主义。这种问题不能与美国的“红线隔离”相比,因为“法国人并不搞种族主义”。    然而,当我亲身见到这些隐蔽的种族主义、宗教不宽容、贫困、不平等和不公正的受害者被集中在巴黎的边缘地带——这些“法国人”不去的地方,不需要面对他们国家的社会现实时,我感到震惊。    尽管这些北非移民的第二代和第三代拥有合法的法国公民身份,但他们中的许多人依然和新来的阿拉伯或撒哈拉以南非洲移民一起,挤在拥挤的公寓里,与主流法国社会隔绝。其中一个最显而易见的原因就是郊区和市中心之间缺乏便利的交通,这使得找工作变得极为困难。为了到达圣丹尼,我必须搭乘两趟列车,而要去克利希苏布瓦(2005年因警察盘查导致两名青少年死亡后,北非裔法国青年在此地掀起了大规模暴动),则需要搭乘一趟列车和两趟公交车。当第二代和第三代北非移民终于来到市中心时,法国人和警察就会留意他们。我曾亲眼目睹法国警察在地铁站内将一名北非裔男子推到墙上并对他进行搜查,那情景令人感到种族歧视。一位英国游客在地铁上见此情景指出,“他们这里存在种族歧视。”法国社会学家、GAMS联盟主任伊莎贝尔·吉尔莱特-费耶(Isabelle Gillette-Faye)表示,“人们把(北非人及其孩子)当作陌生人看待,”这使他们很难找到工作或住房。    由于伊斯兰教与北非裔群体的联系,这个群体也因宗教而被边缘化,被视为对法国社会的威胁。伊斯兰恐惧症的抬头促使极右翼候选人玛丽娜·勒庞等人通过描绘北非穆斯林与法兰西共和国不兼容来推动移民政策。住在克利希苏布瓦的摩洛哥高中生萨基娜告诉我,法国人不接受清真食品在快餐店中的普及。萨基娜的朋友萨米拉也同意,称法国人“虚伪”和“自私”。吉尔莱特-费耶表示,法国人不愿接受伊斯兰教已成为法国的第二大宗教。在法国,关于什么是法国人的观念非常强烈。“他们在街上祈祷,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做?”这不符合法国的原则。在公共场合进行宗教表达并不符合法国的价值观。    然而,大多数北非裔青年并不关心宗教的政治问题。他们面临的最大问题远远超出了宗教表达自由的范畴。犯罪、暴力(尤其是针对妇女的暴力)、毒品滥用和贫困等问题困扰着那些被法国社会排斥和疏远的郊区居民。“警察不去那里,”我多次听到有人提到圣丹尼时这样说。拉米娅是一位住在圣丹尼的阿尔及利亚移民,她为了与她的法国丈夫生活在一起,搬到了这里,并在巴黎的一户人家中做家务(她并不把圣丹尼视为巴黎的一部分)。拉米娅解释说,尽管她必须将包斜挎在胸前(相比之下我则只把包挂在肩上),以防被抢劫,她还是更喜欢她的郊区,而不是巴黎。她补充道,尽管巴黎的基础设施好,她还是更喜欢圣丹尼的环境,在那里她可以免受种族主义的困扰。吉尔莱特-费耶说,“法国的种族主义每天都在加剧”,但否认这一持续存在的问题是“典型的法国人做法”。    法国人将他们的殖民历史视为极大的耻辱,这无可厚非,但否认历史并不意味着历史的后果会自行消失。共和国并没有迎合其全体人口的价值观,没有正视共和国的所有人群。说问题仅仅是富人与穷人之间的差距,或北非穆斯林与法国生活方式不兼容,是对法国历史和“法国文化”的深度的误解。忽视存在的现实问题,将使法国丧失未来进步的潜力。      (作者是哈佛大学2015届毕业生)  
伊斯兰教与民主——实证与数字
伊斯兰教与民主——实证与数字
     在被罢黜之前,埃及总统穆罕默德·穆尔西因强行通过一部新宪法而备受批评,批评者指责这部宪法将把埃及变成一个不自由的神权国家。尤其令人不安的是宪法的第二条,该条宣称“伊斯兰教为国教,阿拉伯语为官方语言。伊斯兰教法原则是立法的主要来源。”然而,当埃及的下一部宪法在穆尔西受审时,由军方主导并被批准通过,其中几乎包含了相同的措辞时,抗议的声音却没有那么强烈。    自从叙利亚1950年脱离殖民统治后的宪法将伊斯兰法学确立为立法基础以来,穆斯林国家的宪法中就充斥着宗教条款,无论是由君主、毛拉、总统还是总理统治的国家。如今,超过一半的穆斯林占多数的国家宪法中包含了类似的条款,正式承认伊斯兰教。对于这些声明的动机及其实际效果(如果有的话),一直存在激烈的争论,但所有人都同意措辞很重要。伊斯兰教法可以被描述为“一个主要来源”或“唯一主要来源”;伊斯兰教要么仅仅被标榜为至高无上,要么明确规定与之相悖的法律无效。    伊斯兰教与民主是否存在矛盾?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必将在学术界被反复讨论。但从实证的角度来看,这个问题同样值得探讨。一项有助于衡量的方法是由学者达伍德·I·艾哈迈德和穆阿门·古达开发的“伊斯兰宪法指数”,该指数根据宪法对公共道德、权利与立法以及司法的要求,对宪法中的伊斯兰认可程度进行从零到30的评估。    不出意料,排名榜首的是地区竞争对手伊朗和沙特阿拉伯,前者是一个什叶派神权半民主国家,后者则是一个逊尼派君主制国家。但紧随其后的是马尔代夫和巴基斯坦,这两个国家实行民主治理,拥有中等程度的公民权利保护——并不像那些以道德警察或如截肢和斩首等惩罚而闻名的国家。公开宣称世俗化的土耳其得分为零,但世界上穆斯林人口最多的印度尼西亚也是零分。    将穆斯林国家的宪法伊斯兰化程度与其他发布的自由与民主指数进行比较,对于伊斯兰宪法的支持者来说,结果令人沮丧。平均而言,宪法中包含更多伊斯兰条款的国家,其《经济学人》智库的民主指数、自由之家(Freedom House)的公民自由评分、世界经济论坛的性别差距指数以及皮尤研究中心的政府宗教限制指数的得分更差。    与此同时,西方国家最近参与了伊拉克和阿富汗宪法的起草工作,而这两部宪法都显著地确立了伊斯兰教的地位。这是否印证了一位批评学者当时的警告,即“伊朗式的神权统治者的崛起”将破坏民主秩序?    在这里,我们需要记住关于相关性与因果关系的常见警告。在宪法设计的高尚领域与对居民的实际日常影响之间,存在着审查者、法官和警察的体系,他们调节宪法的要求,并将其转化为普通人的理解。宪法所规定的内容与官僚机构最终执行的内容可能截然不同。虽然宪法上是世俗的,但印尼有着严格的反亵渎法律以及政府批准的对宗教少数群体的迫害。    学者们还提出了可能使问题复杂化的伊斯兰条款的解释。所谓的“违反条款”(repugnancy clauses),即宣布与伊斯兰相悖的法律无效的条款,被认为起源于英国统治印度的时期,当时的帝国政府赋予自己推翻“与英格兰法律相悖”的立法的权力。而且,往往是相对自由的政权引入了伊斯兰条款,例如埃及总统安瓦尔·萨达特在该国1971年宪法中引入这些条款,可能是为了巩固权力并在保守派面前使自己合法化。    尽管如此,随着中东地区革命潮的兴起,必然会伴随着宪法起草的热潮,了解那些受到欢迎的条款,例如承认伊斯兰教为国教,与那些要求所有立法或司法判决必须获得宗教批准的更严肃的条款之间的区别是至关重要的。    如果金发姑娘要挑选宪法,她会选择一部不太神权化,也不太世俗化的宪法。在穆斯林世界,这可能就是“刚刚好”。        (作者是社论作家,本文发表于2016年1月29日)        
穆斯林世界的外表与信仰
     我是穆斯林,但当我前往“穆斯林世界”时,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我既不想不尊重当地文化,也不想违背自我认同,所以我不会像典型的游客那样穿着牛仔短裤,但与此同时,戴头巾对我来说也从未觉得合适。我会在个人祈祷时穿上传统服饰,但我的信仰使我对此感到足够舒适,仅此而已。然而,在阿拉伯世界的各个地方,未遮盖的头发常常与放荡联系在一起。这种穿着会招致口哨声、挑逗的眼神和毫不掩饰的提议。如果我遮住头发,我会感觉自己在屈服于一种观念,即认为女性的存在应被淡化,或者她们不值得受到他人的尊重。然而,如果我不遮住头发,我又感到与我来到这个地区想要重新认同的穆斯林身份产生了更大的疏离感。穆斯林世界将外貌作为宗教信仰的有效标志,这削弱了伊斯兰教中更为重要的要素。这种文化强加的对非传统女性的恶劣对待使我为这个地区成为我的宗教象征而感到羞愧。    两年前,我与一小群美国高中生前往摩洛哥学习阿拉伯语和文化。一到达,我立即感到自己有优势。我知道祈祷词(尽管我的什叶派祈祷词与摩洛哥的逊尼派传统略有不同),并且熟悉合适的家庭和宗教礼仪。然而,当我的寄宿姐妹告诉我,许多摩洛哥人不相信我是穆斯林时,我的“回家”假设立刻破灭了。我困惑地问她为什么,她猜测可能是因为我是从美国来的。当我指出似乎没有人质疑我们团队中另一位穆斯林女性的身份时,她回答道:“当然,她戴着头巾。”一位摩洛哥老师恳求那位戴头巾的学生与她一起去清真寺,但当该学生拒绝并建议我陪她时,这位老师便不再提这个话题了。一天晚上,在从学校回家的出租车上,我犯了一个错误,用英语与司机交谈,他问我来自哪里。我简单解释了我是美国人并有穆斯林背景。这个车内挂着念珠、仪表盘上贴有经文的男人接着问我是否愿意与他在酒店见面,并提议用免费的车程换取一个吻。我礼貌地拒绝了,并赶紧从车里跑了出来。    公平地说,这些事情可能是由于美国女性的形象被误解了——当时《欲望都市2》正在摩洛哥影院上映——但他的行为仍然是不可接受的,尤其是对一个自称虔诚的男人来说。如果传统的穆斯林服装代表着谦逊,那么为什么任何不按文化规定着装的女性立即成为那些坚持伊斯兰装束的男人们的物化对象?难道女性应该指导男人的道德行为吗?    我上个月访问的科威特海湾地区也实行伊斯兰教法,但与摩洛哥不同,科威特的旅游业很少。这个国家体现了美国的消费主义和物质财富,并有一个由贫穷移民组成的底层社会。科威特公民通过他们的布卡和头巾(传统的阿拉伯男性头饰)与孟加拉国和菲律宾移民区分开来。在一个场合,我看到一个科威特家庭在Applebee’s享用正宗的美式料理,而他们的菲佣——来自菲律宾的移民——则坐在一角观看。此刻,我终于明白了一个如此专注于集体宗教外貌的问题所在。尽管伊斯兰教法强调养活饥饿的人,并平等对待所有人,但这些实践在中东地区并没有得到像穿着文化规定的服装那样多的遵循。比起要求外在的宗教标志,要求同情心和慷慨更为困难,因为后者并不容易被肉眼所见。当你试图将本应是个人关系的东西变成集体行动时,你就消除了那些使信仰有价值的理解和选择。当一个女人决定戴头巾时,她应该是因为她希望行为端正并表现出谦逊,而不是因为这是一个文化规范或法律。    宗教本质上是开放的解释,因此不能标准化。伊斯兰教有70多个派别,过去几个世纪的宗教冲突只突显了伊斯兰教无法仅用一种方式理解的事实。通过将宗教经文与法律结合在一起,像科威特这样的国家试图强加给其公民一些本应由个人选择来丰富的东西。结果是,伊斯兰教的基本特征被丢失了,也丢失了在全球范围内被同情理解的希望。      (沙兹明·赫吉,哈佛大学2015届学生,是一名社论作家)